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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遭日寇蹂躏的常宁》连载之十:凄风苦雨血泪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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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5-13 20:32:13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1944年农历七月十三日,按乡村习俗,正是敬“老客”的“月半节”。晚上,人们供了“老客”,吃过晚饭,有的已睡觉,有的在拉家常,我同家里人正在门口禾坪上乘凉。突然,几个邻居慌慌张张、气喘嘘嘘地跑来说:“日本鬼子快来了,你们还在乘凉呀?”霎时,人们一片惊恐,已经睡了的人被喊醒爬起,大家探听消息:“日本鬼子会不会到我们这里来呀?”谁也回答不了。

我的老家在现在的曲潭乡枫坪村,距盐湖仅八里,傍近当时的常耒石板大道。大家估摸着,敌人如进县城可能走大道,由盐湖经过西冲、石板桥、回水湾,从枫坪村擦边而过,也可能就从枫坪村穿过。不管怎样,总得有防不测。

不久,果然从离我家约一里路的老枫树坪屋场方向传来了嘶嘶的马鸣声,偶尔还能听到“得得”的马蹄声。

农历七月中旬初的晚上应是“月明如昼”,但不知怎的,是夜却不见月亮,天空乌云密布,大地一片朦胧。

人们纷纷避进附近茶山,我也跟随家里人和邻居,隐蔽到后垅山的松林中,大家有的傍树站着,有的蹲着,有的席地而坐,都屏住气息,瞪大双眼注视着老枫树坪屋场方向。只见日寇兵一队连一队,过了一夜。我和大家提心吊胆地在松林中熬了一夜。

那时候,我是学生,在常宁中学(现一中)读书,农历四月间,学校当局就说,日寇已侵占长沙,衡阳即将兵临城下,常宁亦形势紧张。因此,学校提前放了假,我便回到家里,参与逃难。听说,这次日军大部队行军途经常宁,绕过县城,经过祁阳,进犯广西之后到贵州独山。


覆巢之下无完卵。日军铁蹄一踏进我的家乡,就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。
七月十三日晚上日军大部队过后,翌日凌晨,一小股日寇就从老枫树坪屋场窜出,到附近村庄掳掠。消息传来,人们不敢进家,扶老携幼,四处逃难。我和弟妹们跟着父亲、母亲、婶母,扶着年逾花甲的老祖母,牵着家里的一头耕牛,一路往附近茶山躲避。听说日本鬼子追来,又继续远走,哪里山多林密,就往哪里跑。夜幕快降临时,鬼子还未退走,我们就在一个叫芋荷嶆的山冲里过夜。

一个晚上未合眼,又一天没吃喝,大家感到疲惫不堪,肚子饿得咕咕叫。幸好,这个山冲里住着一户穷苦人家,虽然人不熟识,但同命相联。主人给了我们一些生红薯,又拿来些干稻草、茅草,在他家仅有的一间茅草房里垫个地铺。不管三七二十一,我和弟弟削吃几个生红薯,躺倒稻草上便睡。大人们或躺或坐,熬过了这一夜。

七月十五日,听说鬼子仍未退走,有一股日军已在老枫树坪、新枫树坪驻扎下来。白天,就出来掳掠。我们不敢回家,只好仍在这个山冲里躲避,每天靠煮点红薯充饥度日。

六、七天以后,说鬼子已退走。回到家里一看,门窗都被打破,一些木制家具和坛坛罐罐被打得稀巴烂,杂物翻得乱七八糟,仓里的一点早稻谷被抢劫一空,谷子撤得满地皆是,家里的一头猪被杀死,开膛剖肚,挖去了腿上、臀部部份肉,其余遗弃地上,已腐烂起蛆。强盗们还在未打烂的坛子里拉屎拉尿,满屋臭气难闻。

我家如此,附近村庄也户户遭殃。我一个从叔祖母,年逾花甲,日寇入村后,躲避不及,竟惨遭杀害,尸体摆在床上,一丝不挂,满身都是烧伤的痕迹,惨不忍睹。附近周家屋场贫苦农民周遵福的父亲,年近古稀,日寇来后,他认为反正老了,不愿躲避,竟被鬼子用斧头砍死,尸体匍匐在血泊中,斧头砍在后脑勺上未拔出。见此惨状,其亲人都捶胸顿足,悔不该未硬劝老人躲避。黑山凹上周遵龙、周遵玉的母亲亦均遭敌人杀害,两位老人一块倒在血泊中。驻扎在新、老枫树坪的日寇,退走时纵火烧毁了李书凤等许多户的房屋,人们回来后看到余火未熄的断垣残壁,莫不悲愤交加,切齿痛恨日寇的凶残。


第一次逃难后不久,又有一股日军到牛丫山王家、半边亭和牛栏墈上等地驻扎。紧邻我家,相距不到半里。鬼子在牛栏墈后的山坡上还筑有工事,周围拉上铁丝网,看样子不是短时的暂住。这样,我家就处在敌人鼻子底下,随时都可能遭受祸害。无可奈何,只好再次举家外逃。先逃到现在三角塘乡石岭廖家我姑妈家。不几日,鬼子到石岭廖家抢劫,我们又逃至老屋詹家、新屋场刘家的远房亲戚家。日本鬼子来了,我们再逃到现在的盐湖镇七里坪村梁家冲一位从兄的外婆家。这里山深林密,地势偏僻,远离日寇驻地,日寇很少来侵犯,即使来也便于躲藏。就这样,东躲西藏,一直外逃近两个月,后闻在牛丫山王家、牛栏墈上驻扎的日寇退走了,我们才回家。

在此期间,我家和邻近各户究竟遭敌人多少次洗劫,谁也不清楚。反正是屋里都糟塌得不成样子了,田里未收割的中迟稻都已倒伏发芽,一片荒凉。所幸的是房子没被烧毁,倒还可安身。同第一次逃难回家后一样,这次又有不少死难者,最惨的是从兄李启应。在敌人退走的前一天晚上,他从避难的地方趁黑摸回家,想弄点粮食出去。天朦朦亮,他从家里背一小袋粮食刚走出村,就被鬼子发觉抓住。用绳索绑在牛栏墈屋边一棵树上,一天不给吃,也不给喝,他向鬼子要水喝,鬼子不但不给水,反而抓熟石灰撒进他口里。鬼子退走时,用刺刀捅进他的腹部,又用一把羊角锄从他脑顶挖进,脑浆迸流,死后尸体仍被绑在树上,满脸满嘴都是石灰,羊角锄掉在尸体旁。
驻扎在枫树坪和牛栏墈上的日军虽先后撤走,但盘踞县城的日寇经常四出掳掠,无恶不作。曲潭离县城不远,人口稠密,地势平坦,更是首当其冲,因此,仍深受其害。一次,敌人来曲潭掳抢,我一家被冲散,不到五岁的小弟启宙被热心的邻居新和尚(我只知其乳名,忘记了他的大名)背着逃走,由于鬼子追得紧,他背着启宙飞跑,蓦地,一个趄趔摔倒,把启宙甩出老远。他刚爬起,鬼子一枪打来,当即中弹身亡,启宙吓得钻进一丛茅柴中,躲过鬼子,后被另一位热心的乡亲护送回家。新和尚为救我的小弟丧命,我一家负责安葬了他。

由于多次逃难,担惊受怕,冷饿交加,加之翌年病疫流行,我的小妹禄容不幸夭折,我母亲病倒数月。我亦身患疟疾(俗名打摆子),每天断续发高烧,怯寒怕冷,身子发颤,牙齿打磕,一直拖了两个多月才好转。当时染病死亡的不少,有的甚至患“鸡窝病”,全家死亡。我所知道的如前述周遵福一家六口就遭此厄难,其父被日寇用斧头砍死,其余五人都先后病故。


常宁沦陷后,县内土匪趁机蜂起。大土匪头子、汉奸王国民开办“仁和山”;柏坊伪乡长、恶霸廖疤子拉起“汉族山”;伪县长谢轶南竖起“南华山”;37军140师师长毛定松亦成立“旗盘山”。这伙官、军、匪、伪以这个“山”那个“山”的名义,到处开山立堂,大肆发展“川子会”,他们官匪一家,匪伪合流,拦路设卡,敲榨勒索,四处抢劫,鱼肉白姓。人民外受敌寇蹂躏,内遭帮匪洗劫,一个个陷入水深火热之中,挣扎在死亡线上。

我家既受日寇的祸害,也遭土匪的抢劫。
1944 年冬天的一个晚上,我家均已进入梦乡。突然,狗汪汪狂吠,接着就是冲门、砸门的声音,须臾,门被砸开,涌进一伙涂面人,有的持枪,有的握刀,他们把我一家老小拖拉推搡,拳打脚踢,集中到一间房里,由两个持枪的人看守,把我父亲一个人揪到另一地方,然后在屋里翻箱倒柜,乱搜乱砸,如此折腾许久,忽然一声口哨,土匪们都扬长而去。后来才知道来我家抢劫的是欧阳庚一伙土匪。欧阳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,埋过不少活人。那时,如果小孩哭叫,只要说“欧阳庚来了”,他立即停声不敢再哭。这一夜他们把我父亲抓到另一处地方,用了酷刑,吊“半边猪”,坐“老虎凳”,灌辣椒水,被折磨得死去活来,逼着要这要那。经过一番压榨,知道没有“油水”,几个土匪耳语一阵就撤走了。

这一夜,我父亲等于过了几道鬼门关,后来调养数月,才逐渐康复。家里的一点衣物被洗劫一空,一头耕牛被抢走。当晚,这伙土匪同时还抢了我堂伯父一家。不知过了多久,有人透露,那天晚上土匪们进入我家抢劫后,中途发现搞错了人家,误将我家当作了他们预谋要抢劫的目标,故中途撤走,正因为如此,我父亲才幸运的留下一条命。


古云:“玩火者必自焚”。中国人民经过八年英勇抗战,终于打败了日本侵略者。1945 年8月,日寇在侵占常宁一年的时间,宣布无条件投降,以失败告终。9月间,常宁中学迁回谷家洲开学复课,我又回校继续上学。来到学校一看,学校门窗、楼板被盘踞谷家洲的日军砸烂烧毁,县城街上到处是断垣残壁,弹痕累累,尤其是南门外街,先遭日军飞机轰炸,后被守城的37军60师焚毁,更是瓦砾成堆,焦土一片。

我还看到20多个日军俘虏由武装看押在谷家洲,每天在操场除草、运沙、整修操场。同学们见了都嗤之以鼻,有的还愤恨地向他们唾口沫,扔小石子,他们往日的凶威一扫而光。

树倒猢狲散,日寇垮台后,原来依仗日寇为虎作伥,残害同胞的汉奸们也末日到来。我回学校不久,得知汉奸李馥等被枪决,只可惜伪县维持会长赵炎走脱,一时未抓住。横行一时的一些土匪头目也都落入法网。杀人魔王欧阳庚等12人在七里坪被处决。集官匪于一身的谢轶南已被周仲衡诱捕处决;大土匪头子、汉奸王国民在县城南门苍岭(现金鹏酒家到县宾馆一带)被枪毙。枪毙王国民后,我和几个同学去法场看了,只见其头颅、面部被枪弹打得稀巴烂,看不出模样。据此,当时传说枪毙的不是真正的王国民,而是王用重金买通周仲衡,以另一个死刑犯代替的。是否果真如此是个谜。不过,解放后至今未再发现王国民的踪迹。(作者:李启寰 退休干部,2002年逝世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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