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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常宁故事】遭日寇蹂躏的常宁l连载之三十一:日寇在盐湖的罪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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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6-1 10:53:22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在四十年代的旧中国,我同其他许多人一样,经受了种种苦难的洗礼,回首当年,至今仍催人泪下。

我于二十年代末,出生在常宁东乡的一个农民家庭,父亲两岁多随母出继,十八岁时回老家立业,以作田、挑盐、做工为生。1940年,父亲才40岁,突然发心血管病不幸去世了。一个农民家庭中唯一的劳动力失去了,正如一幢房子倒了正梁柱。大量的农活落在母亲肩上,一个小脚女人下地劳动是何等艰难!当时我只有十一岁,也含着眼泪跟着下地。由于家庭生活所迫,姐姐年仅十四岁就出嫁了。

父亲去世后第四年,即1944年8月31日,这天正是农历七月半,家家都办了些酒菜供“老客”。晚上,忽然炮声隆隆,预示着大祸就要临头了。全村人心乱如麻,睁着眼睛坐到天亮。次日,正当供“早饭”时,东南方向几个村子的人们像潮水一样往山里跑。我同村里的人也拼命跟着人群跑进山里,随后,国民党三十七军进村了,他们如狼似虎,见人就抓,见物就抢,翻箱倒柜,打鸡逐狗,一掳而光。中午国民党军刚退走,日本鬼子驻进来了,这些强盗进村后,白天,打砸声、吆喝声、人们凄惨的哭声,使人不寒而栗;晚上,到处浓烟滚滚,火光冲天,人喊,马嘶,狗吠,猪嚎,更使人毛骨悚然。人们只得由近山躲入深山密林。我懵懵懂懂跑进了金子岭,那是一片草深林茂、野兽出没的陡山坡。我忍着刺痛,一头钻进了两米多深的芦茅窝,上不见阳光,下有黄蜂、蚂蚁,甚至会有毒蛇出没,我死命抓住芦茅根仰面躺着,不时听到村里传来“呼呼”的皮鞭声,“当当”的刺刀声,“啪啪”的枪声和妇女尖细的哭声。我闭着眼睛白天当黑夜过,水米没沾,也不知过了几个昼夜,渐渐感到身子难转动了,呼吸也困难了。我只好用尽全身微弱力气,艰难地爬出了芦茅窝,想找点吃的,谁知刚站起来,眼前一片黑,又摔倒了,稍一清醒,便连滚带爬,好不容易摸到了一块凉薯土里,心里明白,这是救命之宝!我伸出手指想抠出一个凉薯来充充饥,又谁知久晴未雨,土壤干涸硬得像铁板,我什么也不顾了,发了疯似的用手指挖、抠,终于抠出一个来了,饥不择食,连土连皮往口里塞,不久便昏了过去,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。我的两个膝盖骨和手掌已皮破血流,肿得像鼓锤,眼前又不见亲人,我绝望了。正在这时,有个人听到我的呻吟声,跑来扶起我。他认得我是下头周家的,随即从篮子里端出饭和水,先给我喝了一碗水,又给我吃了一些饭。坐了一会,我慢慢回过神了,两眼流下了感激的泪水。他关切地说:“这里不是久留之地,我背你进山吧。”恰在这时,遇上村里的英华、英宜兄弟也来了,他们小声地说:“三十婆婆(我娘)走不赢,躲在“风眼圳”柴窝里,你妹妹不知下落。”我一听,心如刀割,恨不得拔腿去找母亲。他们拉住我说:“你现在去等于送死,我们周家、何家两村都扎满了日本鬼子,猪、牛、鸡、狗全被打光了,他们见了男人,老的就打、杀,青壮年的,就抓去当夫子,是小孩,或者用刺刀挑在尖上,或者逼他们到处喊娘,一发现妇女答音,搜出来,就地轮奸,也不管是老是少,不从就割奶子,刮鼻子、剖肚子、捅下身。”四人一边哭,一边商量:“躲在这里是不行的了,村村都扎了鬼子,搞不到东西吃,饿也会饿死!不如到江边刘家去,找个地方住下来,等鬼子走了再回去。”我们三人提心吊胆,走走停停,快天亮时到了江边小垅,看到两具摆在路边田里发臭的尸体,我们又紧张起来,赶紧躲进了大山里,躲了三天,又转到上官冲野鸡冲廖家。这里丛山峻岭,林木遮天蔽日,平时人迹稀少,但这时却很热闹,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子,躲兵的人在阶基上垒了不少临时炉灶,不等天亮,大家吃饱后便钻进茅窝岩洞里。鬼子总算没来骚扰了,我们“平安”地过了几天“舒服”日子。

9月22日早晨,东方刚发白,满身是血的堂伯父周法福在儿子群寿的搀扶下进屋了。群寿说:“不得了,今早我们三个想溜到这里来,走到长塘下首圳边,鬼子一枪打来,爸爸手腕被打穿了,仍在流血,第二枪把群择打倒在圳里。”我赶忙用烂布替伯父包好伤口。这样在野鸡冲廖家又住了两天,听人说鬼子大队人马已开往县城去了,我和另外几个人在当天夜里摸到家里附近的山上,朝村里望去,村子里大火堆不见了,人嚎马嘶也绝迹了,更听不到鸡鸣狗吠,只是静悄悄的一片漆黑。胆子大的英华说:“你几个人在这里莫动,我摸到村里打听一下,鬼子真的走了的话,我来喊你们,我不来,你们仍摸回野鸡冲。”不久,英华转回来了,告诉我们鬼子真的走了。于是大家摸到了村口,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臭气。这时,我母亲牵着我妹妹也回来了,母子见面,哭成一团。我和母亲、妹妹走进了自己屋里,哪里还像是屋!三间屋的门、门页架子全没有了,前面的窗子拆到与地面一样齐,房屋角里一铺床、盖被帐子、三块床板子、两条凳都不见了,见到的是满地稻草、马粪和谷米,灶屋里满地是碗、杯、锅子的碎片。连酸菜缸子里也屙了屎,栏里的猪、牛只剩下毛皮和猪头、牛脑在那发臭起蛆。母亲见状嚎啕大哭起来。由于所有的东西都被鬼子搞光了,又加上天气阴雨连绵,人们又冻又饿,因而瘟疫流行了,人人打摆子又屙痢。我不但打摆子,更严重的是,两脚又肿又痛,寸步难移,上下床都要母亲背。田里种的禾无人收,倒在泥里发芽,没法子只好把捡回来的芽谷,用锥舂烂,和糠一起煮成又黑又黄的粥,天天吃着这刺口又刺喉的糠粥。几天后很多人肚子胀鼓鼓的,连大便也解不出。蔬菜被鬼子糟踏尽了,粥里加点盐想都不敢想,盐贵得很,一块大洋或五斗米才能买到一斤,大家只好喝淡粥。实在不行了,母亲找出一罐盐蛋泥,用水浸泡,有点咸味,每天舀一调羹当盐吃。治病无钱,三餐无饭,更谈不上过年有荤。

日军已经退走了,地方上的圈子会帮匪又到处打家劫舍,他们称之为“打武差事”,村里更加人心惶惶。我的母亲担心帮匪将我“绑票”,每天背我到山里或灰屋里躲躲藏藏(因那时我的脚肿胀未消,不能行走),一直闹腾了两个多月。后来抗战胜利了,圈子会帮匪的活动也收敛了,我们以为可以过上平安的日子,谁知又因我到了当壮丁的年龄,为了逃避“抓壮丁”又东躲西藏。1948 年农历12月21日我结了婚(时年18岁),22日晚上,就有人来抓我去当兵,幸好我从梦中惊醒,爬起床从后门攀着竹子跃上高墈,见对门袁甲长家有灯,想去他家探听,一进屋,善良的甲长娘子见我冷得直打哆嗦,说:“你溜出来了,还算好,赶快躲起来,抓壮丁的已到你村里去了。”我听后出了一身冷汗,拔腿就跑进我村对面的肖家山,蹲在灌木丛中看动静。只听到有人大声质问:“你的崽到哪里去了。”“我不知道!”听得出是我母亲在答话。这些人在村里乱吼了两个钟头,抓住瞎了一只眼的周英萱走了,我才哆哆嗦嗦回到家里。全村人见了我都说:“你今晚走运!”新婚后还未答什么话的妻子见我冻成这个样子,接过棉衣披在我身上,流下了难过的泪水。

四十年代的生活在我的头脑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,在那个黑暗、动荡的年代里,多少劳动人家妻离子散,家破人亡,泪流成河。建国后,人们过上逐步富裕的生活,我这个农民的儿子,当上了国家干部,对旧社会风风雨雨,饥寒交迫的情景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淡忘了,但是四十年代的生活在我们的印象中太深刻了,那一种阴沉、悲惨的场面永远也不会在我的头脑里抹去。
(周治湘:本市乌此星子坪人,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退休,1995年逝世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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