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坊罐子窑：千年窑火渐熄灭

兰田小七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
在湘江岸边的柏坊镇双白村一个山沟里，烧陶的窑火旺了近千年，大大小小上百种各类陶器经湘江水路流通南方几省。这里的人们世代做陶烧窑。窑火点燃了他们的希望，窑火烧旺了他们的生活，窑火温暖了他们的心灵，窑火照亮了山村的出路。

接受记者采访的老人名叫杨朝安，是这里有名的制陶烧窑专家。他十三岁开始跟随父辈开始捏泥巴，专业制陶整整四十年。对建窑与制陶坯很有研究。据他介绍，‍做泥坯的时间不算，单是装窑、烧窑一个周期就要五天时间。往往是这个窑火刚熄，那个窑的火又烧起来了。终年不熄的窑火让这里热闹非凡。

罐子窑中的龙窑最为出名，沿山而建，窑身修长如龙盘山间。龙窑长度大约都在50至60米左右，宽度5米左右。生火的时候，窑头喷出的火焰煞是壮观。相对生产流程而言，窑身的结构比较简单。每烧一次窑的时间需要五天五夜左右，成品出窑的当天，也是罐子窑最热闹的时候，协助出窑的姑娘大姐、批发成品的客商、嬉戏追逐的小孩，成了罐子窑独一无二的乡村美景。

杨朝安回忆起自己亲身经历的烧窑盛况，那时候村里几乎家家都有窑，就算是单独建不起窑的，跟别家合伙也要建窑烧些坛坛罐罐。曾经这里的村名没多少人记得，大家都叫这里为罐子窑了。一时之间，罐子窑就是这里的地名，因罐子窑而名声在外。罐子窑的产品多，销路广，盛极一时。

烧窑的历史由来已久，具体是哪年开始搞的，没资料可查，也没人知道。杨朝安说自己是家族里第七代传人了，当年的建窑烧窑手艺是从祁阳那边传来的。据村里人追忆往昔，这个邓姓师傅是开窑师，帮助这里的人们建起了当地的第一间窑，据说这个师傅建造的窑精巧绝伦，窑里的加热区与外界的隔热做得很好，通风透气性也做得很是到位。

窑的四周堆放待烧制的泥坯，中间的空旷处放一只鸡，用草围住，陶器烧成功了，鸡还是活的，还没被热死。烧陶是个系统工程，建了窑以后，还要会用泥巴做成型的各类器具。型面师傅也是祁阳的，来这里教会了当地人们和稀泥做陶器。当地人就在祁阳两个师傅的帮助下开启了上千年的烧窑进程。再回过来说，祁阳师傅走后，很多过细的精妙之处还没学到手，起码的火候也没掌握好，不知道怎么看产品是否烧好。

当年的祁阳师傅为什么选择到这里下船传艺，村民已经无从考证了，有一个说法是：船开到柏坊这里，船上的人渴了，想喝水，恰好岸边有口井，他们上岸喝水，并随意四处看了看，发现这里适合烧窑。这里有非常合适的山地造型，合适的白瓷泥，这些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，祁阳师傅那些行家一眼就看了出来。首先是这里有瓷泥，其次是没有水田，靠山吃山的当地人急于寻找另一种可以养活自己的技艺。

有了明师指点，有了自己改变现状的迫切需求，双白村的人们努力探索着学习着制陶技艺，最终把它当成了养家糊口的最重要的一个途径。他们后来研发了上百种陶艺产品投放市场，并且很受南方人们的欢迎。

现在这里的窑基本上闲置了，当地人把窑改造转型，烧耐火材料去了。他们的下一代也没有人再学制陶烧罐，手艺至此已宣告基本失传。从曾经的全村烧窑到现在的没一个年轻人学烧窑，这个产业就这样子自然而然凭空消失了。村里的老一辈都很感慨，但又无可奈何。曾经他们引以为傲的烧窑工艺，想方设法要把手艺保密，立下规矩，不准外传。到今天，想教也没人想学了。

杨朝安带《常宁故事》栏目组记者去探访唯一现存的龙窑。这个窑建于五十年代初，是村上集体的。这个窑有42米长，龙头是进窑口，在山脚下，龙尾是烟囱，在山顶上。而今已多年不用完全废弃了。基础设施已腐朽，在拍摄现场，一个记者不慎踩在朽木上，掉进了窑坑。

常宁民间曾经流传一个绕口令，大意为：柏坊二十四间窑，新窑了新窑，老窑了老窑，新窑烧罐，老窑烧陶，新窑烧老了，老窑烧倒了。。。。。。



而今烧陶的，无论新窑老窑都不烧了，这现象推手就是市场。科技进步，坛坛罐罐之类的陶器产品被铁器和塑料制品替代，笨重而又容易破碎的陶器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。市场不要了，还烧陶干吗呢？山沟里的罐子窑就这样被自然淘汰了。

杨朝安说，到他过了五十岁以后制陶业就日渐衰落，他自己也没有亲力亲为制陶了。山里的那些经他和他的祖辈们亲手建起的罐子窑已经是断壁残垣，烟荒草长，冷却了流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