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,中共常宁市委党史研究室和党史联络组编辑出版《遭日寇蹂躏的常宁》一书,记述常宁60年前沦陷于日本侵略者的那一年的历史,实为一本珍贵的地方史料和爱国主义教育教材。编委会要我写篇前言,我作为一名老同志和历史见证人,便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。
中国人民抗日战争,从1937年“七.七”事变起,至1945年“八.一五”日本无条件投降止,俗称八年抗日战争。八年内,百万日军的铁蹄先后踏进中华大地,国民政府退避山城重庆,三千多万爱国军民牺牲在战场上或死在日寇屠刀之下看,震撼世界的南京大屠杀,日军六天惨杀我平民三十多万人,惨绝人寰。从1944年7月3日日军进犯常宁,到1945年8月19日日军投降,常宁光复,常宁人民遭日军蹂躏一年。可以说是常宁建县有史以来,勤劳善良的常宁人民第一次遭受这样残酷的劫难。这一年,国民党县政府八易其址,成了流亡政府。日军到处打砸破坏,抓夫、掳掠、强奸、杀人、烧屋、放毒、无恶不作,人民蒙受巨大损失。瘟疫屠杀22753人,伤残15万多人,流徙18万多人,妇女被强奸5万多人,烧毁房屋5235栋,损坏房屋19636栋,损失粮食74万余担、耕牛3226头、农具31万件、家具衣物无数,总计损失价值100亿元(法币)以上。公元1944年(民国三十三年)常宁沦陷,,是常宁人民痛不欲生的一年,是不可遗忘的一年。我们的子孙后代应永远铭记。
入侵常宁的日军不到500人,为什么能够骑在三十多万人民的头上拉屎拉尿、作恶多端?这是常宁人民痛定思痛,清醒头脑,从历史的腥风血雨中该总结教训的问题。
我祖居松柏,沦陷那年,我13岁,我和叔父被日军作刁民抓去,险些杀头,我亲眼看到日本鬼子凶残猖狂,看到人们“躲日本”的情景,时虽不完全懂事,但幼小的心灵里塞上一个疑团:百来个日本鬼子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淫威,那么使人害怕?解放后,我懂事了,见识多了,回想起日军在常宁其所以猖狂至极,我想到四点痛心疾首的历史教训:
一、中枢无能 百姓遭殃
早在日本明治年间,日本军国主义者就制订了对外侵略扩疆计划,第一期征服中国台湾,第二期征服朝鲜,第三期征服中国满蒙,第四期征服中国本土,第五期征服世界。正当日本大肆扩军备战,准备进攻中国东北之时,中国国民党政府忙于调兵遣将,出动20万、30万、50万兵力对共产党领导的中央革命根据地,进行“第三次围剿”“第四次国剿”和“第五次围剿”,把共产党看成魔鬼,把日本侵略者看成过路人。提出“攘外必先安内”,采取“积极剿共,消极抗日”的方针。
1938年8月6日,蒋介石南京电令张学良“无论日本军队此后如何在东北挑衅,我方不予抵抗,力避冲突。”张奉命于9月6日电令旅长王以哲:“中日关系现甚严重,我军与日军相处须格外谨慎,无论何种挑衅,但应忍耐,以免事端。”9月18日,日本悍然打响进攻中国的第一枪,随即万炮齐发。这一天历称“九一八”事变。中方由于有不抵抗命令,一枪未发,悄悄撤退,有的一直退到山海关。沈阳库存的步枪8700枝、机关枪4000挺、飞机200多架,及所有粮食弹药,被日军一扫而空。这个口子一开,不可收拾,日军得寸进尺,接踵而来的是芦沟桥“七.七”事变,是上海失守,是日军6个师团向南京推进,国军节节败退。1937年11月20日国民政府迁都山城重庆,委任唐生智为南京卫戌司令官,留守兵力11万人。12月12日下午,唐生智下令全军向芜湖、广德地区突围,官兵拥向下关渡江,由于组织不力,指挥失当,船只缺乏,秩序混乱,少数突围成功,多数在日军飞机、机枪扫射下,死在下关。从12月13日起至19日,30多万南京军民遭杀害,18日这一天日军在下关草鞋峡,用三十挺机关枪,扫射三个小时。57000个无辜平民无一生还,然后浇上煤油焚烧,制造了震撼世界的“南京大屠杀惨案”。嗣后,日军魔爪伸向全国,凡日占区的我国人民都成了亡国奴,常宁当然不例外。我们完全想象得到,如果蒋介石不打内战,拼力抗日, 联合共产党,集中实力,动员全国人民,联手杀敌,堵住三海关,把日本关东军堵在东北这个大笼子里,要他有来无回,彻底消灭之。
二、日军凶残 气氛恐怖
早在日军逼进华北、华东地区,残酷杀害我国人民,特别是“南京惨案”后,惨无人道的种种罪行,消息传到常宁,传到松柏,造成了一种恐怖气氛。说日本鬼子比魔鬼还狠毒,烧、杀、抢、奸无恶不作,妇女先奸后杀,小孩抛到空中,对准刺刀落下来,杀过对对穿,抓到人就挖眼睛、刮鼻子、抽筋、剥皮,在人民的心灵上罩上一层恐怖的阴影。鬼子来了之后,闻风丧胆,四处逃命。更有甚者,亲眼所见,亲身经历,日军在常宁狂施淫威,抓、杀、抢、烧、奸无所不为,无恶不作。害怕日军的心理雪上加霜。
沦陷前,人民最怕的是鬼,老年人讲鬼讲得活灵活现,白天看见鬼走路,晚上听到鬼抠门,把人的生死祸福和鬼联系在一起,妇女难产是产后鬼作怪,失水淹死是落水鬼拖脚等等。为了避灾防鬼,请师公巫婆开坛作法,大年三十日贴门神,为了打鬼,借助钟馗。可是鬼子来了之后,怕鬼子比怕鬼甚于十倍,好像什么鬼也不存在了,为了躲鬼子,鬼窝里敢去,死人堆里敢钻。一个鬼子进村,成百上千的村民奔命。人们这样的心态,更使鬼子兵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,单身只影可以到群居的村子里去找花姑娘。松柏鲁草塘聂家十几户40多人,来一个鬼子吓得远走高飞,走不动的几个老人、妇女躲到楼上谷仓里,那鬼子抓到一个孕妇, 就在地上施兽性,使这个孕妇不到两个月就死亡了。
在一片恐怖惊颤氛围之时,国无正义,民无士气,何言奋起抗战。
三、官乱军弱 抗敌不力
在国难当头,党心、军心、民心,主要是官心,各有所向各有所谋,不能形成一个拳头团结抗日,这是全国沦陷重要原因。日本打败中国,并不是日本强大,而是中国懦弱。在“西安事变”后,国共合作团结抗日,抗战在各个战场展开。可是正当抗日战争节节胜利之时,在国民党党内、军内,一些党、政、军官员,黑心暴露,有的卖国求荣,叛变投敌,当了汉奸;有的罗致势力,占山为王;有的乱中捞钱,以位高权重的汪精卫为代表的一帮高官投靠日本,当了汉奸。1939年7 月9日汪精卫宣布与蒋介石断绝关系,按日方计划成立“国民政府”,自任代理主席兼监察院长,收编重庆国民党的投降部队,收买地痞流氓,建立“和平救国军”和特务组织,搜捕、杀戮抗日爱国人士。调动大批伪军配合日寇进攻抗日军民。大汉奸汪精卫成了中华民族的干古罪人。
全国如此,常宁如何?一模一样!8月,国民党三十七军军长罗奇在县城实行“空室清野”,一四〇师师长毛足松下令火烧南门外街,手握兵权的谢铁南、廖疤子、王国民乘乱开山立堂,建立圈子会,占山为王。国民党七十四军突击队队长廖湘成率兵1000余,从衡阳来柏坊强筹给养议卡收税,绑票勒索,洗劫横烧,乱中捞钱。
1933年9月底,三十七军派两个团的兵力去松柏打鬼子,部队一到松柏就占住民房,放肆搜索,日军没搜去的大米、茶油腊肉等物,全被他们搜刮一空。接着在东、南、西三面的山头上,做工事,挖战壕,架炮台,北面是湘江天然屏障,把龟缩在阳家新屋(今松柏中心小学地段)不到一百人的鬼子兵,围困得严严实实。我们逃在火线外的难民,只听到“叭叭叭叭”“哒哒哒哒”“轰隆轰隆”,步枪、机关枪、迫击炮打了四天四夜,没伤着一个日军。为什么?日军蜷缩在掩体内,一枪不发,国军在战壕里瞎打一气,吓黄辰鸟。有两件事,足以证明国军最怕死。
一天,天气阴暗,一船日军约20人枪,从衡南向松柏这边开来,国军两个士兵在我家的一丘田田坎上,架起机枪居高临下,对船扫射,日军并无畏惧,多枪还击,冒着枪声冲过来,两士兵见状胆惧,拖枪而走。过后,我到田边捡回足有三斤重的弹壳。
打日军的第四天,叔父说,现在有国军在,你四个年纪小的回去,下田拾禾籼谷去。我们提着篮子往家里走。快到家时,隐蔽在屋后油茶树下的哨兵吆喝:“什么人?”惊吓不已。我们回答是这村里的,他们才定下神来。我进得屋去,一看大米饭撒在地上和沟里,又不敢去抓起来吃。有个士兵说了一句“你们今晚要走啊。”我们不以为然,放心下田拾禾籼谷去,时至深更,疲困饥饿,回来摆上门板,倒头便睡,次日太阳晒屁股才起来,这时,士兵一个也不见了,他们昨晚深更半夜撤走了。我们四个小孩挑起禾籼谷也一走了之。
如果国军打日军,能够舍生忘死,有一个营的兵力,则完全可以把那不到一百人的日军消灭。
四、群龙无首 民心涣散
八年抗战,在华北、华东广大抗日战场,由于有共产党八路军、新四军的正确领导,精心指挥,尽管日军碉堡林立,工事固若金汤,我抗日军民,同仇敌忾,团结对敌,共同锄奸,打得日军焦头烂额,屁滚尿流,还涌现许多抗日英雄。常宁是抗日大后方,没有共产党的领导,国民党县政府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,老百姓是群龙无首,一盘散沙,人员再多,形不成力量,群众里面即使有勇敢分子,也是“有心杀贼,无力回天”。松柏欧家洲,有个年方21岁的欧良成,牛高马大,胆大气粗,对鬼子切齿痛恨,几次提出要同敌人干,并提出以多胜少策略,敌来一我有三,敌明我暗,一有时机就干掉他, 尸体沉入湘江。他这些议论,的确鼓动一些胆大青年。为什么只议论,无行动呢?老年胆小怕事,极力反对,他们说“干不得,你是土船,他是木船,你走不动,如果搞死他们的人,必来报复,抓不到人,把你的房子会一把火烧光,成个穷光蛋,谁来管你呀?”一-瓢瓢冷水把青年人对日军的怒火泼灭了,再也无人议论杀敌保家的事了。假如有中坚,有后盾,有组织指挥,不需要用刀用枪,品是用几十万双手,也能把几百日军捻碎。(朱化富) 2005年1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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