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4年,日寇进犯常宁时,我还是一个11岁刚懂事的孩子。父亲去世过早,家里很穷,只有我和母亲相依为命。
在那烽火弥熳的日子里,国军为了阻击日寇南进,到处挖战壕、阻交通、毁桥梁……充满着浓浓的战争气氛,搞得人们人心惶惶,不可终日。小脚而又干瘦的母亲也不知所措,她只好带着我去农山庄姑母家那里打听动静,并暂时躲避一下。一路上只见岗哨林立,到处是兵。广益中学的学生在沿路建筑物上,用石灰水刷写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”、“打倒汉奸卖国贼!”、“团结起来,一致抗日!”等爱国主义的标语口号。我和母亲到了姑母家,他们也是提心吊胆,乡亲们与我表哥王鼎善商量,是否每人也搞个难民证出外逃难。有的说天下鸟鸦一般黑,有日本强盗的地方就没有老百姓的安身之处。我和母亲无奈,又返回到自己的老家。
我老家在罗桥春和半边街,位于县南,距县城50华里,是常宁过桂阳的交通要道。它是日寇攻打桂阳、侵入湘南几个县的必经之地,乡亲们经常在一起议论日本鬼子已打到县城来了,还有的说日本鬼子的队伍已开到板桥、毛家巷来了。大家都知道,日本鬼子是侵略强盗,来中国杀人放火,奸淫掳抢,无所不为,我们怎么办呢?总不能等着死吧?于是我和母亲只有带点衣物和吃的东西,跟随着乡亲们逃到卢家嶆深山老林去避难。
“轰隆!”“叭叭!”日本鬼子真的打来了!枪声、炮声,响成一片,战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。他们一进半边街,到处烧杀搜查,搞得乌烟瘴气,鸡犬不宁。有一个中年妇女,未及时逃走,鬼子兵一见她就兽性发作,准备强奸,幸这女人灵活,骗过鬼子的视线,纵身往墈下刺棚一跳,就躲藏起来了,才免遭一难。街上有个萧十爷,年老了,头发掉落秃顶,外号叫“光老十”。日本鬼子抓住他就打,强迫他当挑夫。由于他年老力衰,走不快,日本鬼子就用木棍敲打他的光脑壳,一棍一条伤痕。在战乱中,他几经曲折,才逃回到自己的家来,但他已是遍体鳞伤,奄奄一息了。不多久,老人家就悲愤地离开了人世。
日寇松山羊马率领千余鬼子在我们半边街停留不久,就往弥勒铺进犯,主攻腊园口的国军阵地。当他们开到弥勒铺时,又是烧杀掳抢。有一个老年妇女抱病在家,被野性的日本鬼子轮奸而死。当时有一个叫李明达的“癫子”见此兽行,忍无可忍,就同敌人拼命地殴打起来,并愤怒地高喊: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!”由于寡不敌众,他惨死在鬼子的毒刀之下。日寇离开弥勒铺后,布兵在泉塘、柑树下、塘荷家一带,气势汹汹地用大炮、机枪进攻腊园口,一次又一次发起冲锋,都被国军奋力抵抗,打得日寇人仰马翻,溃不成军。通过激战一昼夜,日军攻占腊园口的企图未能得逞。残余的日军不得不停止进攻,趁天黑抢回伤兵和尸体,狼狈地向县城方向逃窜。日寇头目松山羊马在路过湖波垌时,被我自卫队打死。消息传开,真是大快人心。
日寇退走后,我们这群逃在深山密林的老百姓又返回了家园。当我进门一看,这哪还像我的家?门窗被打得破烂不堪,满地都是被烧得破碎的衣物和家具,以及被打烂的坛坛罐罐,甚至装了菜的坛子里也被日寇拉了屎,搞得臭气熏天。我家唯一的一床棉被,也被他们烧了。我和母亲抱头大哭,没有棉被怎么过冬天啊!这年严寒的冬天,我母子两人只好钻进稻草堆里过夜;粮食也没有了,只有挖些野菜充饥或帮别人干点活,换点粮食来熬浠汤度日,饿得我们面黄肌瘦,痛苦不堪。 (袁象贤:1933年生,本市春和人,中国移动通信常宁分公司退休干部。)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