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灾祸竟然出在自己人的手
1944年7月,县城告急,城周居民都往离县城8华里远的瑶塘村避难。一个百来户的小村一下子住了上千难民。旧历7月15下午5时许,人声鼎沸,炊烟四冒,突然一架飞机闯进村里低空飞行,机枪嗒嗒,炸弹轰轰,一下子难民四处奔逃,哭声叫声乱成一团糟。待到傍晚时分,回到村来,才发现有的人被炸成两截,有的眼睛被炸瞎,一个男人炸得肠子涌了出来,他手压了进去,一松手便涌了出来。那时候天气又热,四天了人还没有死,肠子已经发臭,又无医无药,他只得跳进塘里,结束了生命。
事后,在地上拾到的弹壳片,上面竟然标着“USA"三个大字,天哪!人民没有死在日寇的铁蹄下,却被炸死在盟国友军的机枪、炸弹之下。
次日,全村老少都往外逃,我和嫂子弟妹们挑些日常用品,才走出七、八里,就碰到几个国民党中央军拦着检查,把东西搜遍,看到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才悻悻走开。我们再往前走,迎头见到一位朋友,他愤怒地说:“快回转去吧!真他妈的中央军也和鬼子兵、土匪一样,什么都要。37军反把我家里的东西抢了去,那个师长和我父亲以前是朋友,我父亲找到他的师部,才和师长一握手,猛然发现师座的办公桌上就摆着我家的一对古弄花瓷瓶,我父亲再也没说什么,扭转屁股就走了。
一天,两个国民党兵用绳子牵着一个保长,一边打,一边骂,保长边哭边喊老爷。原来是牵着保长要他去找壮丁。
上面三件怪事,这就是抗日,这就是盟军,使我对国民党更加丧失了信心。一直耿耿于怀。
二、准亡国奴的惨痛
1944年9月23日,炮声从8华里外的县城传来,旋见县城方面硝烟夹着火焰直冲云霄,全村人都纷纷往树林里逃躲。次日听说常宁城已经沦陷了。一种准亡国奴的惨痛,绞得心如刀刮。我们举家逃往西边大岭金竹山里暂住。一家七八口人就挤在不到20平方的竹栅里。我的生活,除了上山砍柴,往家里运粮食外,只有看书消磨日子了。3个月的流浪生活中,我把一册《四书》读完了。这是我对中国大学问家在书里相识的开始。虽然并不完全理解,但因当时正是青年时期,许多哲理语录,为我日后用它时,随时都可以背出来,终身享用。
快过年了,下雪结冰,人就出不来,粮食进不去了,不冷死也会饿死。只得冒着风险搬回自己家来。瑶塘离县城很近,日本鬼子和汉奸也怕,喜欢住在城里,但经常出城打掳。全村人自动实行军事化:清早起床,一边做饭,一边打好背包,把衣被粮食藏好,就往树林里躲起来,年青力壮的一部分人去种田,一部分人去放哨,一旦得知鬼子出城往瑶塘方向来,马上报信,好让大家准备。
一天,灾难果然降临我们村里,突然来了一个鬼子小分队,绝大部分人还是走了。却有几个老年人舍不得离开,日本鬼子一进村,到处搜寻食品、衣被、女人和小孩,把猪杀了,挖里面的精肉吃,把顶好的床架桌椅柜子打烂当柴烧。吃剩下的,撒满屎尿,盐水坛里也拉下粪便。老年妇女,也被奸污了,老头子拉去做挑夫了,连两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也被带走了,却不知何故。听说把他们带到日本去做人种了。 (萧一湘:1924年3月生,本市瑶塘人。离休干部,享受副县级待遇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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