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4年,日寇入侵常宁驻扎桐梓坪州上易家。我时年十一岁,清楚地记得是农历七月中旬,日寇不断来山岐村扫荡,实行惨无人道的“三光”(抢光、烧光、杀光)政策。村里多数人都被吓得逃离故土。日寇闯入堂兄欧宗校家,把他那新过门妻子的嫁妆(漆床架、衣柜、桌子、板凳)啪哩扒啦全部打烂后,堆放一处,再搬来稻草垫子准备点火了,眼看全村房屋财产要化为灰烬,时年四十多岁有胆有识的堂叔欧振梁不顾个人安危,挺身而出,勇制日寇放火,遭到日寇的辱打。鬼子说半生半熟的日本中国话:米西米西(日本话先生的意思)要牛肉、猪肉、鲜鱼的有,否则,八格牙路的全烧光。振梁叔施展缓兵之计:约三日内送到,日寇终于退走,全湾村的房屋、财产安全保住了。当时年幼的我,没有外逃,藏在屋后园界树林里,目睹这一场面的发生。振梁叔的机智勇敢、临危不惧的精神,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刻下了难忘的痕迹。
时隔五日,日寇又一路人马前来扫荡,各湾村的青壮年男女全部外逃,剩下的均系七老八十的老翁老妪和少年儿童,日寇这帮畜牲来到各湾村,见鸡就抓,见猪牛就杀,将猪牛头和脚爪子砍丢在地上,猪牛肉和腿子砍去用拉来的力夫担走了,老百姓家里的坛坛罐罐被打得狼藉一片,酸菜缸里被他们拉下屎尿。在欧家湾破坏得鸡犬不宁,立即又前往上头雷家湾村,用同样的手段,抢、杀、烧。他们的兽牲发作,见到年仅十三岁的幼女雷姬妹,就将她捆绑到高乙塘垠上进行强奸,少女阴道小,畜牲就用刺刀尖将阴道刮开进行轮奸,使这个少女流血不止而丧生。傍晚时分,邻近群众跑去看,只见尸体卧倒在地上,流了一凼血,惨不忍睹。
9月下旬的一天,驻在乌此联坪牛丫山王家湾村的日寇通知,要保长从每一个甲派一个力夫去挖战壕、砌地堡,说是准备打仗。夏家冲欧家属于五保一二甲。人们无不恨日本鬼子,谁肯愿意为他们卖力,但日寇用武力威胁,在不得已的情况下,甲长讲:“实在无人去,每户来一个人抓阄,谁抓到了就谁去。”我家男劳动力不在家,但也得去抓,可上天不长眼,我家偏偏抓到第一阄,还有我那年过半百、耳聋、老实巴交的姨父欧振北抓到了第二阄,我这个刚满十一岁的儿童能做什么工呢?狠心的甲长非要我俩去不可。没有办法,我同姨父去了牛丫王家日寇驻扎的地方。日寇安排力夫有的挖战壕,有的拆民房的青砖砌地堡,霎时民房拆得千疮百孔,满目疮痍。我是儿童,他们未作具体安排,我自己选一根木棒,两根草绳,一头担一块青砖,日寇见我如此挑砖,发出冷笑,有一个站岗的鬼子用手比划着,叫我到他身边去,帮他捶背,我不去,他将枪上的刺刀搬起直愣愣地指向我,在他威胁下,莫奈其何,只有为他捶背,这一捶竟长达两小时之久。中午所有抓来的力夫被关在一间大房里,有卫兵看守着。每天外出扫荡为他们担物资,而每人只能发给一瓢饭,我们是派来的力夫没有饭发,饿得肠肚咕噜叫。日寇吃中饭去了,我姨父欧振北从山上下来,他头上扎了一个洞,鲜血直流,全身是血淋淋的,问他出什么事,他说:“日本鬼子叫我,我耳朵听不着,被鬼子用洋镐打伤的。”我见势不妙,就要拖他往油茶山里逃跑,姨父老实软弱不敢走,在我的拖逼下, 终于一同逃到油茶山里。我们在山里又怕又饿,好不容易等到天黑,才敢钻出来。黑沉沉的夜晚,伸手不见五指,分不清路,只知道向北走,一身泥一身水,连走带滚,回到家已是鸡啼三遍了。家人见我连夜逃回来了,惊喜交架。
耳闻目睹日寇的这一桩桩罪行,虽然时过六十年了,但永远忘却不了。也愿我们的后人永远不要忘记。 (欧楚斌:1933年生,田尾人。市建委正科级工会主席退休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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