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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宁人文 | 江口塘怀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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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1-16 16:19:22 来自手机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
湖南以“塘”命名的地方极多,曾国藩家乡谓荷叶塘,中共湘区委员会遗址在长沙清水塘,常宁则有三角塘、蓬塘、大塘、江口塘,等等。上述地方中,有些确实存在或大或小的水塘,但有些与水塘却毫无瓜葛,譬如宜水与湘江汇合处的江口塘,当地皆紫色页岩山丘且地表水源奇缺,壁立千仞孤悬于湘水南岸、宜水西岸,却也称之谓“塘”。这种“塘”,源于早已淡出人们记忆的清代地方兵制——汛塘制度。

清代以来县级的驻军,县城设“汛”,重要集镇设“堡营”,交通要塞设“塘”,驿路沿线设“铺”。《六部成语注解》中解释“兵部塘兵”,称“比汛狭小曰塘,比塘狭小曰铺”。《同治常宁志》中载,“常宁汛,把总一员,步兵五十名。水塘五,兵各三名,共十五名。管山塘、江口塘、鲤鱼塘、柏坊塘、大鱼塘。陆塘一,兵四名,干沙港塘。”江口塘可见是当年全县五处水塘之一,因驻军而得“塘”名。


在南船北马的时代,有湘江、宜水之便的江口塘是水运必经之地,商贾往来、政令传达、士子进京,都可经此停歇。明崇祯十年的农历三月,地理学家、旅行家和文学家徐霞客溯湘江而上奔赴传说中的舜帝陵——九疑山时,他在《楚游日记》中写下了这么一段文字:


“初六日,昧爽行,雨止风息。二十里,过柏坊驿,聚落在江之西岸,至此已入常宁县界矣。又西南三十里,为常宁水口,其水从东岸入湘,亦如桂阳之口,而其水较小,盖常宁县治犹在江之东南也。”


时值明末,大明王朝正风雨飘摇,徐霞客日记之中只字未提江口塘这个地名,只简单记录为“常宁水口”,且“其水较小”。由此可见,江口塘的命名和兴建,大明王朝并未着手,尚待之后的大清王朝来写就。


从如今江口塘残存的建筑来看,也确属晚清与民国风情,巷道蜿蜒间见曲径通幽,石板泛光而有苔痕上阶,尽管昔日喧嚣不再,但旧时繁华仍依稀可识。只是电视机声响从两三户留守人家中传来时,已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。


清代的汛塘,担负着戌守一方、维护治安等重要职责,清代孔尚任《桃花扇》中誓师的固定格式就是“元帅有令,三军听者,各照汛地,昼夜严防。”但无论“汛”、“塘”,其兵丁都是衙门差役,兼有传递公文的驿站功能,还要维护驿道修路架桥,活得并不轻松,因此都是汉族军队绿营承担,满人八旗兵根本不屑参与。加上绿营实行募兵制,一般招募军户子弟或驻地青年服役,士兵到五十岁左右才能退役,所以绿营将士只得在汛塘驻地安家落户,从而在当地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集镇、村落,今天的江口塘、板桥镇干沙港村等地,都源于此。


绿营将士任务如此艰巨,军饷收入却并不高,是既要跑得快还得少吃草、不吃草。曾国藩时期的绿营士兵平均月收入是白银一两三钱六分,外加大米三斗,加一起都不到二两银子。若士兵结了婚生了娃,在当时女性不工作的形势下,绿营士兵养家糊口就成了大难题。


更作死的是,绿营军饷虽由户部执掌,按饷章拨发,但发饷却是地方官监放,绿营的统兵将领都无权支配,导致地方官时常贪污克扣军饷,绿营士兵最终到手的银子和口粮都难以保证,不得不靠小本生意或手艺来营生。如此一来,各地汛塘的商业逐步繁荣,但绿营战斗力低下就此埋下了伏笔。


历史上有位叫王圆箓的绿营塘兵颇为值得一提,他是湖北麻城人,在肃州当兵,退役后因为没攒到什么银子,回家的路费也没有,穷极无聊只好到敦煌当了道士,后来偶然发现了一处藏经洞,洞中各类经书文献汗牛充栋,恰好他又遇上了英俄德法等列强地质考古队前来西域疯狂探险,诸多珍贵的经书文献就被这位道士陆续低价出售给了各国考古队——仅今天英国伦敦不列颠博物馆内就藏有当年王“盗士”贩卖的经书文献九千余件,其中不少还是宋词、元曲等曲谱歌辞。


学者任二北先生《敦煌曲初探》曾统计,“敦煌曲五百四十五首内,作辞时代可考者共八十三首,写卷时代可考者共二百四十八首。”而这一统计的依据,还仅仅是敦煌藏经洞内最终留存在国内的不足万件经书文献。


最让江口塘庆幸的,是那位“六经责我开生面,七尺从天乞活埋”的王夫之——清顺治十一年(公元1654年),南明政权名将李定国由湖广退回广西后,清军再入湖南,志在反清复明且与南明政权有所联系的王夫之遭到清廷通缉,不得不准备流亡郴永一带,后在一位唤作王应章(字文俨,号东卜先生,顺治年间嘉禾训导)的常宁友人帮助下,由湘江经江口塘溯宜水而上,寓居于王应章家乡的大石岗庄园,而后又迁至更偏远隐蔽的洋泉西庄园。


这位王应章,就是“千秋第一人”、岳麓书院山长王祚隆的从叔(父亲的堂弟)。在常宁期间,王夫之“为常人说《周易》《春秋》。殷公铭以文艺相质,公为之订正。常宁文士来者益众。”(见王之春《王夫之年谱》,所提及的殷铭,字浴日,常宁人,清顺治年间澧州训导,其《殷浴日文稿》的序即由王夫之所作。) 


在从叔的介绍下,王祚隆得以拜访王夫之,并一见如故,即兴赋诗一首《酬王姜斋先生》:


“美人坐清湘,闲吟复长啸。

十旬五得饥,体癯容愈少。

冠盖时叩门,千金不一笑。

道逢衣褐游,风雨怜同调。

因之得素心,白日能相照。

途长时亦难,出处各自劭。”


果然惺惺相惜啊,王祚隆视王夫之为屈原笔下自称的“美人”,而王夫之则超越“美人”的局限,以明亡之后万念俱灰的遗民心态苦研传统典籍,追索明亡之因和天下拨乱反正之道,最终靠文化图存而修炼成一代鸿儒,成为影响、启迪和指引曾国藩、左宗棠等湖湘后来者前进方向的一代先贤!


王勃曾言,“胜地不常,盛筵难再。”历史中踽踽前行的江口塘,既曾有过兴盛,亦曾有过衰落,一如今天站在岸边望湘江北去、宜水南来,唯有看淡潮涨潮落。但随着近尾洲、土谷塘等水电枢纽的建成和江河核电选址的尘埃落定,江口塘兴许又将重焕新的生机,兜兜转转、世道轮回,谁又知道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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